《抗疫三部曲》

　　《抗疫三部曲》 (小说)

　　稿件提供：六盘水工作站 何维江
 

　　第一部 报复

　　题记

　　善待野生动物，就是善待我们自己。让人类的小家幸福团圆，让万物的大家和谐共生。

　　1

　　一排排枪响，一颗颗子弹射出，一只只奔跑逃命的野生动物惊恐万状地倒下。人们兴高采烈地赴向它们。

　　一支支麻醉枪瞄准目标，一标标麻醉箭射出，一头头硕大的野生动物慢慢地失去知觉。人们贪婪地肢解着它们。

　　一张张大网撒向天空，撒向大海，撒向江河，一群群野生珍稀飞鸟被网住，一条条珍稀鱼豚被生擒，一批批江河生物被灭绝。

　　一把把尖刀刺向野生动物，人们血腥地宰杀着，烧烤着。餐桌上摆满各式各样野生动物美味，人们的不停地饱餐着，欢笑着，享受着。

　　一管管浓臭的污水排进江河，一处处白色垃圾漂浮在水面，一排排高耸的烟囱向蓝天喷着浓烟，一次次人为的山火无情地焚烧着森林，一片 一片的死鱼漫漫漂浮着，山火过后，野生动物的死尸狰狞地发着怪味。

　　人类对野生动物残酷地、毁灭性地捕杀和破坏，仅几年时间，就导致素有“长江女神”之称的白鳍豚等一百多种珍稀野生动物灭绝。

　　高山哭了，森林哭了，草原哭了，大海哭了，江河哭了，所有的野生动物都哭了。

　　人类残酷的行径，让野生动物吹响集结号，发出动员令，它们要给人类敲一个警钟，来一个报复。

　　报复时间，就定在农历庚子年前后。

　　2

　　野生动物总部，野生动物长老非常严肃地坐在宝座上。

　　宝座前是一张长条形玉桌，左边坐着脊椎动物大王和他的五虎上将兽王、鱼王、两栖王、爬行王、鸟王。右边坐着无脊椎动物大王和他的五虎上将苍蝇王、蚂蚱王、蝴蝶王、蚊子王、螳螂王。

　　野生动物长老愤怒地说：“昨天我得到准确统计，农历己亥年，我们野生动物有一百一十六个物种被人类灭绝，最让我愤怒的是我们的“长江女神”白鳍豚也宣告灭绝。是可忍孰不可忍，再这样放任下去，要不了几年，我们野生动物将有灭顶之灾。所以，我决定给人类一个报复。今天请两位大王和十位五虎上将来，就是要商讨一下，看看采取什么样的手段、什么样等级来报复。”

　　脊椎动物大王摩拳擦掌地说：“依我看，不用跟人类客气了，直接使用一号病毒，看他们还敢不敢吃野生动物?”

　　野生动物长老摇着头：“不行，这样会惹怒地神的，人类死得太多，腐烂死尸会对土地造成巨大污染，如果地神愤怒，万一他向地球喷出地心火浆来消毒，那我们所有生灵不都跟着遭殃了。恐龙从地球上灭绝就是最好的实例呀。”

　　无脊椎动物大王无奈地摇头：“可是，轻轻地教训他们，人类根本没记性，他们经常是好了伤疤忘了痛。你们还记得吗，十多年前我们使用过五号病毒，人类给这病毒取名为非典，那次总共才死了不到千把人，顶多就是给人类造成了短时间的惊慌，后来的事实证明，人类对我们野生动物，还不是照样杀，照样吃。”

　　蚂蚱王附和着说：“我们大王说得对，人类的生存能力是很强的，两年前由于人类大量吃食我们蚂蚱，为了报复他们，我们发动了一次蝗虫大战，把他们的庄稼成片成片的啃食了，但他们被饿死的也才几百人。”

　　野生动物长老轻轻叹着气说：“地球上的生物链，是需要相互依存的。人类是地球上最有智慧的生灵，而所有的生灵都有爱的相通之处，所以共建美好地球离不开人类。但人类习惯杀戮的天性很难改变，我们这次给人类的报复一定要有让人类记住的特性，必须要让人类知道，这次人类的灾难就是吃食野生动物带给他们的。我们要通过这个灾难性的报复，彻底改变人类爱吃野生动物的习惯。”

　　脊椎动物大王点头：“我终于明白这次报复人类的重大意义了。总长，那就用三号病毒吧!这个病毒可以导致十万人死亡。但我想凭着人类的智慧，如果防范得当的话，顶多就死个三万人，足可以让人类警醒了。”

　　野生动物长老想了一下说：“行，那就用三号病毒。”

　　无脊椎动物大王问：“地球那么大，我们从什么地方下手?由谁去完成传播病毒的任务?”

　　野生动物长老又想了想，说：“既然这次报复有针对性，那就请各类大王亲自去打探，把经常以杀戮野生动物为生为食的人找出来，尤其是要找出经常杀害珍稀野生动物，造成珍稀野生动物不断灭迹的个人和群体，我们不但要让这些人和群体从地球上消失，还要让他们的家人及亲朋好友也从这个地球上消失，给野生动物营造一个良好的生存环境。”

　　脊椎动物大王站起身问：“长老，给我们打探实情的时限是几天?什么时间集中定夺实施地点。”

　　野生动物长老：“农历己亥年腊月十日集中，定下实施报复地点后，我们在腊月十五日开始传播病毒。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间?因为冬天病毒成活率大，三号病毒传播期可蔓延十五天，十五天后，正是庚子年除夕，那时，人们都忙着过年去了，防范意识薄弱，病毒传播路径更多，受感染的人更广，效果当然就更好啦。听清没有?”

　　所有大王全体起立，响亮地回答：“听清了!”

　　3

　　经过二十多天的连续作战，派出去的九十九路打探小组陆续回到野生动物总部。

　　农历己亥年腊月十日，各路大王准时集中，向野生动物总长汇报打探回来的实情。

　　野生动物长老深沉地说：“听了九十九路打探小组的汇总报告，心情非常沉重，想不到地球上还有那么多杀戮野生动物的人，每年被人类吃掉的野生动物真是个惊人的数字。我归纳了一下，现在杀戮野生动物的重灾区有十二个，最值得实施病毒的地区有三个，他们是非洲、亚洲、大洋洲。你们认为在哪里实施最有效果，最好说出理由。”

　　兽王说：“我认为三号病毒应该在非洲实施，非洲许多地方都有捕杀非洲野象的习惯，他们每年出售的象牙和象牙制品多达二十吨，从这数字就可以看出，每年死于他们枪下的非洲野象有多少。另外，非洲人特别爱吃各类野兽肉，导致多种野生动物被捕杀、被灭绝。比如毛里求斯的蚺蛇、阿特拉斯的棕熊现在都已灭绝，目前仍有十多种珍稀野生动物濒临灭绝，白犀牛全球只剩下一只了。”

　　蝴蝶王说：“我们无脊椎动物在地球上是数量最多的野生动物，占总动物的百分之九十以上。但每年损失最多、灭绝最快的也是我们。目前损失最惨重的地方是大洋洲，特别是澳大利亚，这个国家时常发生森林火灾，今年的森林大火，几乎让我们受到灭顶之灾，如今许多野生动物已无安身之处。澳海豚足袋狸、澳花袋鼠、纹兔袋鼠等已经灭绝。所以，我建议把报复计划放在澳大利亚实施，让他们从此重视森林火灾的预防和治理，不让悲剧重演。”

　　鱼王摇着头说：“总长，如果这次报复只有一次，如果三号病毒只能在一个地方实施，我认为还是放在亚洲，实施地点可以放在日本，也可以放在中国。日本的捕鲸小组每年都要捕杀大量的鲸鱼，这事不但引起野生动物界的愤怒，也引起了人类的声讨，所以放在日本实施是可行的。”

　　野生动物长老期盼着他往下说：“那么放在中国实施的原因和理由呢?”

　　鱼王胸有成竹地说：“中国许多地方也有捕杀野生动物、吃食野生动物的习惯，但每年被吃得最多的还是我们鱼类，除中国近海鱼类已经很少外，中国许多江河里的鱼和水生物几乎灭绝。以中国长江为例，长江水质最好的时期，有水生物四千三百多种，仅我们鱼类就有四百多种，由于水质好，从太平洋进入长江的鱼类特别多，还有不少珍稀鱼类，如白鳍豚、白鲟、江豚、中华鲟等，他们在长江里定居，生儿育女，一时成为千里长江的娇子和宠儿。但是，随着长江两岸居民的增多，食鱼需求量的加大，近些年人类对长江生物开始过度捕杀，他们连小鱼小虾都不放过，加之有毒有害污水不停地往长江里排放，如今的长江，已经没有了我们的栖身之地，水生物眼看就要全部灭绝。”

　　鱼王哽咽着说不下去了。

　　野生动物长老情不自禁地一拍桌子：“中国不是出台了长江法和长江保护法吗?”

　　脊椎动物大王说：“有法不依等于没法，目无法纪更是可恨，如果他们守法，我们的长江女神白鳍豚就不会灭绝了。”

　　野生动物长老：“对，一提起长江女神白鳍豚，我就来气，那可是我的最爱啊!我现在决定，三号病毒的实施就放在中国，就放在长江两岸。”

　　鱼王马上补充道：“可是中国已经开始在长江下达禁捕令了，听说禁捕时间很长，中国政府也很想尽快恢复长江两岸的良好生态。亡羊补牢为时也不晚啊!”

　　爬行王讥讽道：“就你心软，等那天人类把你也捕去，放在铁架上烧烤的时候，我看你还说不说这样的话。我们蛇族从不主动攻击人类，可照样遭到人类大量捕杀，也正在面临着灭顶之灾呢。”

　　这些话更加坚定了野生动物长老的决心，他说：“中国有句成语叫良药苦口，我们这剂药虽然有点苦，但它是良药，它能让中国在灾难后更加清醒，在大治后更加繁荣。我的决定不变，就在长江两岸实施三号病毒。”

　　无脊椎动物大王：“长江两岸上千里，长老总要给我们定一个下手的地点啊!”

　　野生动物长老：“哟，看我都被气懵了。我刚才查了一下长江两岸城市的地理位置，我认为放在武汉最好。武汉是长江沿岸中游地段人口最多的城市，它的地理位置正好处于长江中心地带，便于病毒传播和辐射。”

　　无脊椎动物大王：“长老英明，我们同意。”

　　议事大厅顿时传来一片附和声，大王们一致同意三号病毒在武汉实施。

　　脊椎动物大王急忙站起来说：“长老，把种植三号病毒的任务交给我们去做吧，这方面我们有经验。比如我们的鼠族，蛇族，狸族，獾族，他们都有成功范例。”

　　无脊椎动物大王也站起来说：“长老，去种植三号病毒我们的优势更大，成功范例更多，比如我们的蚊族，蝇族，蝗族等，他们速度快，传播强，可以做到神不知，鬼不觉。”

　　野生动物长老满意地点着头：“都是我可爱的勇士，有我们野生动物优良的血统。现在，去武汉种植三号病毒的执行者我已有最佳选择，这任务交给蝙蝠侠去做，他具备了你们所需要的全部条件，最关键的是他有夜晚执行任务的经验，有神出鬼没完成任务的能力。”

　　议事大厅又是一片附和声，他们对总长的选择没有异议。

　　野生动物长老：“好，蝙蝠侠听令，你立即带上你的得意干将们奔赴中国武汉，于农历己亥年腊月十五日将三号病毒种植到武汉，病毒可以种植在海鲜中，也可以种植在市场内野生动物肉体上，还可以播撒一点在市场内的空气中。但是记住，一定只能在中国武汉农贸市场内种植，其他任何地方不得种植，违反军令者斩。”

　　蝙蝠侠：“得令!”

　　野生动物长老：“三号病毒种植下去后，经过十四天的潜伏期，病毒就迎来爆发期。请各路大王密切关注病毒的传播和事态的发展，鸟王负责速递情报。汇总时间定于庚子年二月二龙抬头日。听清没有?”

　　议事大厅异口同声地答道：“听清了!”

　　野生动物长老：“好，分头行动，立即执行。”

　　4

　　二月二这天，是野生动物长老抬头的日子，俗称龙抬头。农历二月二，正值公历阳春三月时节，这个时节，万物复苏，春意盎然，所有冬眠和蛰伏的野生动物都已活跃起来。

　　为庆祝三号病毒在中国武汉实施起得胜利，野生动物长老特意召集了脊椎动物、无脊椎动物两大物种九十九个大王和小王来参加祝捷宴会。宴会前，野生动物长老请鸟王叙述一下三号病毒在中国武汉实施的简要过程。

　　鸟王：“自蝙蝠侠农历己亥年腊月十五日将三号病毒种植到中国武汉后，我就一直在观察着武汉的细微变化。过年前几天，病毒开始发作，被染上三号病毒的人发热后认为是感冒了，到医院治疗时并没有引起医生的重视，直到快要过年时，病毒才开始大量感染发病，而且有几个医生受到感染，这才引起武汉医学界的重视。经过化验，专家们先是称之为新型冠状病毒，后定名为新冠肺炎。长老，其实我们低估了人类的应变能力，正如你之前判断的那样，病毒爆发时，中国人几乎都沉浸在过年的氛围里。但中国的领导人不得了，他们有超凡的判断能力和卓越的领导能力，他们的反映之快，处理问题之快，采取措施之快，执行能力之快，集结国力之快，让整个地球都吃惊。疫情爆发后，中国领导人没有谁在家过年，从中央到地方再到村镇社区，所有的政府官员都返回岗位，他们从封武汉城开始，采取全国性的封路封村封小区封街道的办法，全国一盘棋，共听一个令，严查从武汉到全国各地的人，筛选确诊病毒感染者，隔离疑似感染者，搜索密切接触者，阻击病毒扩散和蔓延，疫情得到有效控制。”

　　脊椎动物大王是个急性子，他听到这里，忍不住打断鸟王问：“这么说，我们的三号病毒实施计划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啊，这不等于是失败了?不行的话，我们接着实施二号病毒方案，不给人类一点颜色看看，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厉害。”

　　野生动物长老压压手，说：“别急嘛，等鸟王讲完再说。”

　　鸟王接着说：“相信大家听了这一组数据后，你们就会觉得我们的三号病毒有多厉害了，截止今天，我们的三号病毒已在全球感染十万余人，已有三千多人医治无效死亡，目前仍有二十多万人与感染者密切接触，这些人随时都有再爆发感染其他人的可能。所以，人类如果不彻底灭绝三号病毒，这个潜伏能力很强的病毒随时都有可能再度爆发。”

　　脊椎动物大王鼓掌：“这还差不多。”

　　他一鼓掌，全场也跟着鼓掌，并欢呼起来。

　　野生动物长老又压压手，说：“见好就收吧!我说过，我们实施三号病毒，只是给人类敲个警钟，我相信这个教训应该是深刻的，只要他们从现在开始不过度地杀戮我们野生动物，那么我们实施的三号病毒计划就应该是成功的。”

　　鸟王：“长老说得对，这些天，我观察到，人类已经意识到了保护地球生态的重要性，世间万物只有一个地球，保护生态已成共识。这几天中国已经立法，禁止捕杀和吃食我们野生动物，目前在中国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：善待野生动物，就是善待我们自己，让人类的小家幸福团圆，让万物的大家和谐共生。”

　　野生动物长老心情激动，他站起身，高兴地说：“说得太好了，这是我一生中听到的最美的话语。如果这句话能成为现实，我情愿马上从地球上收回三号病毒，让我们与人类和谐共生。各路英雄，请端起酒杯，我们共同祝愿：让人类的小家幸福团圆，让万物的大家和谐共生。”

　　全场群情激扬，共举酒杯，高呼：“让人类的小家幸福团圆，让万物的大家和谐共生。”

　　第二部 报应

　　故事发生在乌蒙深处一个小山村里，因为杜壮实的愚昧无知、目无法纪，擅自偷运野生动物，隐瞒从武汉携带新型冠状病毒回家的真相，导致自己发病，感染五人，一人死亡，九十六人被隔离观察的悲剧。虽然目前他已受到法律的严惩，得到应有的报应，但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决不是个例，怀有侥幸心理的人也不在少数，应该引起人们的反思和警醒。

　　1

　　四十出头的杜壮实，的确向他的名字一样，壮实得像一头小肥猪，看上去十分的憨厚可爱。他慈眉善眼，很是招人喜欢，加之他为人豪爽，江湖义气浓重，和他结交的酒肉朋友不少，而且都说他够哥们，值得信赖。

　　杜壮实从小不爱读书，大字不识几个，初中没毕业就和几个臭味相投的小混混玩起了江湖，惹了不少事，给家里带来很多麻烦。父母一急，花钱请了个开车的亲戚带他跑运输，他学会开车后，父母还花钱给他买了辆二手车，但他没文化，考不了驾照，他就试着花钱托人给他办了个驾照。通过这件事，他认准一个道理，只要是用钱能办到的事就不是个事。从此，他广交形形色色的朋友，只要能为其所用，他花钱如水，当然，得到的回报也让他更加有恃无恐。

　　父母当然是高兴的，认为杜壮实开大车跑运输特别会挣钱，几年下来不但娶了媳妇，还在村里修建了全村最漂亮的三层楼小洋房，很是显眼。于是，他成了方圆百里最会挣钱、最能办事的大能人，只要他跑车回到家，三朋五友就会闻讯赶来，与他吃喝玩乐，联络感情。

　　有一次，在酒足饭饱之后，一位穷怕了的朋友把杜壮实拉到一边，万分诚挚地向他讨教：“杜哥，我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，我不跟你借钱，我只想向你讨一个生财之道。”

　　只要有人抬举，特别是醉酒时刻，杜壮实就会云里雾里，口无遮拦。他重重地一巴掌拍在这位朋友的肩上，说：“你也是跑货车的，为什么富不了?原因很简单，如果你老实巴交的跑，你顶多只能解决温饱问题，不可能大富大贵。跟你说吧，比如运煤，你一要跑对时间，二要会来事，不做点手脚，你跑一趟顶多挣八百，我跑一趟却能挣你的双倍。就算被抓到了罚一次，但你多的就赚到了。懂了吗?”

　　掏到真话，朋友如获至宝，满意而归。

　　看官，上述铺垫，只是想让你知道杜某人是一个无知识的人，无法律意识的人。这样的人，在我们这个早已法治的国度，不惹事那才叫怪。

　　2

　　农历腊月二十，货运公司给杜壮实安排年前最后一次运输任务，将一批急需年货运到长沙，要 求他把货物运到长沙后立即返回。

　　农历腊月二十二日晚，杜壮实到达长沙下完货物，他本可以安心地返回家过年了。可是，很会挣钱的杜壮实不想放空车回跑，就下意识的关注着广告栏上的货运消息。突然，他看到一个牌上写到：有一批货物急需运到武汉，运价面谈。

　　杜壮实屈指一算，从长沙到武汉也就一天多的路程，只要运价高，他可以赚到这笔外快的，如果运气好，还可以从武汉顺带一车货回贵州。于是，他立即电话联系货主。

　　面谈时，杜壮实问：“那么急，什么货啊!”

　　货主：“一批急待销售的野生动物。”

　　杜壮实故意刺激货主：“这可是禁运货物啊!”

　　货主：“你管那么多干啥，运费高着呢。你只管开车挣钱，路上有我们盯着的。快去装货，早运到早好。”

　　正中杜壮实下怀，三言两语他就搞了个高价。兴奋占据着他的头脑，他马上开车去装货，还利用装货的空隙，美美地饱餐了一顿。

　　杜壮实连夜上路，于农历腊月二十三日下午到达武汉。下完货物，钱到手后，他还想找货回运。但当他问货源时，水产市场一位好心的老板对他耳语道：“武汉好像出事了，听说要封路，你不快走，估计明后天就走不成了。”

　　杜壮实是个非常顾家的人，每次挣到钱后都想第一时间与家人共享，这一趟他挣了不少钱，又快要过年了，他早已归心似箭，早就想与妻儿团圆，把大把大把的钞票亮给他们看。他最喜欢妻儿们围着他抢钱的氛围。

　　听了水产老板的话，杜壮实被吓了一跳。他并不关心武汉出了什么事，反正出什么事都与他无关，他只担心封了路出不了武汉，回不了家，过不了年。他是算好了的，现在往回赶，到家正好是农历腊月二十七，二十八买买年货就过年了。于是他再也不想任何事，上车就往回家的路上开，一心只想赶快出武汉，赶快出湖北。还好，一路顺风，他准时回到了家乡。看到路边那些熟悉得再也不能熟悉的景致，愉快而粗俗的歌声飞出了他的心窝。

　　但杜壮实做梦也想不到，病魔瘟疫已缠上了他，他这颗罪恶的种子将给他的家庭和社会带来灾难。

　　3

　　把大车停到公司停车场，办完交结手续，杜壮实开出自己的小车 ，一路吹着口哨回到家里。

　　一家人正盼星星盼月亮盼他回家，三岁的儿子赴进他的怀里，小嘴嘟噜着：“爸爸爸爸，你给我买的平板游戏机呢，我等得很不耐烦了。”

　　杜壮实家几代单传，他的这个儿子长得帅气十足，一家人都把他当成掌上明珠来带，儿子要什么几乎是有求必应。他一边抱着儿子亲，一边乐哈哈地说：“买了买了，你要什么爸爸都会给你买的，在提包里，你自己去找。”

　　儿子下到地上，飞一样去提包里找东西。

　　妻子嗔道：“看你把他惯得，在家里敢和我顶嘴了。”

　　站在一边的女儿有些消沉，她低声说：“爸，你咋不问问我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?我看别家大人见孩子时首先问的就是考多少分，还说考得好多给压岁钱。”

　　看着长得水灵灵的像大姑娘一样的女儿，杜壮实高兴地说：“哟，我姑娘长成小美人了呀，你是不是看我亲你弟弟，你不高兴了。我知道，你从一年级读到五年级，成绩不是一直很好吗，不用问爸爸也知道你考得不错的。”

　　妻子却生气的说：“好啥呀，这次考得最差，已从前十名落到中等水平了，你这当爹的几时管过她的学习?”

　　看着开始流泪的女儿，杜壮实走过去，伸手揩着她的眼泪，不屑地说：“没事的，考不好压岁钱也不会少一分，你现在的知识已经比老爸强多了，就算以后考不上大学也不怕，知识够用就行了，爸爸我大字不识几个，不是照样挣大钱，日子过得不比别人差呀。”

　　妻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他的这种教育观，便带着讽刺的口吻说：“你杜家的家风就是这样独特，怪不得几代人出不了一个秀才。一天就只知道显摆几个臭钱，娃娃都被你教坏了。”

　　杜壮实脑子不会转弯，他听不出妻子的话外之音，仍高兴地说：“有钱怎么了?我就是有钱，有钱能使鬼推磨，有钱能办一切事，这些年我为亲朋好友办了多少事，亲朋好友哪个不尊重我、不捧着我。有句话怎么说的，‘穷在城市无近邻，富在深山有远亲’。你看，我一回来，再远的朋友都要跑来和我玩。”他边说边从衣包里掏出几千元钞票：“看，这是我这趟挣来的外快。”

　　三岁的儿子一看到爸爸手里亮钱，立即丢下平板游戏机，跑过来抢钱。受此感染，妻子和女儿顿时忘掉一切，也一起来抢钱，仿佛这已经成为他们家的习惯。

　　4

　　农历腊月二十九这天，住在城里的几个朋友给杜壮实送年货过来，少不了又要喝酒的，杜壮实让妻子做了一桌丰富的菜，他索性电话又叫来几个好朋友，与朋友们划拳喝酒。

　　这一喝就喝到晚上八点，城里几个朋友要回去。

　　次日就是年三十了，杜壮实也不留他们。但几个人都喝了酒，谁也不敢开车。

　　杜壮实酒量大，他说：“我没事，我开我的车送你们吧!天把你们再回来开你们的车。”

　　一朋友说：“你也喝了不少酒的，让交警抓到怎么办?”

　　杜壮实自负地说：“放心，这一带的朋友对我很关照，别说查我酒驾，只要看到我的车他们拦都不会拦的。”

　　这一点朋友们深信不疑，于是，限载五人的车塞进六人。三岁的儿子见爸爸要走，哭着闹着要坐爸爸的车，妈妈怎么也抱不住。一向惯着儿子的杜壮实说：“让他进来跟我去，转来也好有个伴。”

　　儿子非要坐前边，杜壮实就让坐副驾室的朋友抱着他，坐副驾室的朋友说，前面不准坐小孩。

　　杜壮实笑了，说：“这是农村，不怕的。”

　　就这样，小车出了村。儿子看着爸爸开车的样子，他又哭着闹着要坐到爸爸腿上去。杜壮实又让儿子坐到腿上，还让儿子双手把着方向盘，他打趣道：“看看，我儿子从现在就开始学车，以后不是个赛车手那才叫怪。”

　　尽管朋友们都觉得杜壮实太惯娃娃，也觉得这样开车很危险，但他们都是喷着杜壮实玩的，他们无奈地附庸着。

　　城区离村子也不太远，一个多小时就到了。朋友们下车后，杜壮实马上就往回赶，晚上十一点多到的家。

　　妻子一直在等着杜壮实，见车子到了门口，急忙出去接。儿子早就睡着了，妻子打开车门把儿子抱到小床上，让他舒服地睡在自己的床上。妻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时，杜壮实已经在屋内，他柔情地抱住了妻子，要亲她。

　　妻子嗔道：“满口酒味，先去洗漱，我等你。”

　　5

　　除夕这天，家家忙着贴春联，做饭菜，山村的年味浓浓的，山村的宁静浓浓的。

　　杜壮实起来的时候，太阳已经照进山村了。他到院子里活动了一下身子，冷风一吹，他打了个寒颤，顿时浑身发冷，咳嗽起来，清鼻涕不住往下淌。

　　妻子见状，问：“怎么了，大过年的，你别感冒啊!”

　　杜壮实：“大惊小怪，感冒是常事，感冒就不过年啦。”

　　妻子：“快去吃药，昨天晚上我就发觉你一直在冒冷汗。”

　　突然，杜壮实的电话响了起来，他以为又是朋友送东西来，急忙接听：“喂，我是杜壮实，你哪位?哦，张经理呵。我没有啊。没去过湖北，也没去过武汉。我把货物送到长沙就回来了。什么?什么病毒?看新闻，我从不看新闻的，我不关心国家大事，我只关心如何挣钱。行行，张经理，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向你报告的，挂了。”

　　女儿正好听到，就说：“爸，让你看新闻你从不看，我告诉你叫什么病毒，这两天新闻中一直在说武汉发现新型冠状病毒，会传染的。现在已经引起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，正在采取措施防控呢。”

　　杜壮实说：“怪不得公司张经理问我从什么地方回来。说正在排查从武汉回来的人。”

　　女儿：“爸，只要你没去过武汉就好。快去吃感冒药吧!”

　　杜壮实听到“武汉”二字，他楞了一下，仿佛若有所思，好像没有听到女儿说话一样。

　　女儿奇怪，加大音量：“爸，叫你去吃药。没听见啊?”

　　杜壮实一惊：“吼什么?你怎么和你妈一样，大惊小怪。我管他什么病毒，与我什么关系啊!” 他边说边进了门，身后传来母女两征服权威后满足的笑声。

　　除夕年饭，杜壮实把父母接了过来，吃饭时，除杜壮实时不时的咳嗽以外，这个年还算过得可以。照例，年夜饭吃完后，杜壮实给一家人发了丰厚的压岁钱，这是一年中他最自豪的时刻，能做一家之主的感觉让他格外开心。

　　6

　　农历庚子年大年初一，从中央到地方，疫情形势开始拉响警报，镇里下发通知，凡从武汉回来的人员一律到镇上去登记。村主任和村支书正挨家挨户清查，特别是有在武汉读书、工作或打工的家庭人员，成为清查重点。下午，村支书清查到杜壮实家时，他在小洋楼门前看到杜壮实正在门口抽烟，远远就打着招呼：“杜实，过年好。给你拜年了。”

　　杜壮实十分客气地问：“书记，大过年的还在忙啊，过来抽支烟吧!”

　　村支书：“我不抽烟的。唉，这个年看来过得不清静了，镇里所有工作人员都召回去值班了，武汉疫情正在扩散，形势严峻。这不，我们正在清查外出归来人员情况。哎，你年前去过武汉没有?去过的话就到镇上去登记。”

　　杜壮实马上否定：“没去过，没去过。我们跑货，都是公司安排的，不敢乱跑，昨天公司张经理也问过我的，我们跑什么地方都有记录，不信你可以去查。”

　　村支书：“没去过就好，为了自身安全，这几天别乱跑了，出门最好戴个口罩。”

　　杜壮实：“到家坐坐呀，吃饭再走。”

　　村支书：“不了，忙得很，忙完这阵再聚。”

　　杜壮实一直想咳嗽，但和支书说话时他一直憋着，直到支书走远，他才回到屋里咳个不停。

　　妻子忙过来给他拍背，说：“要不去卫生所看看，输点水就会好的，老拖着也不是办法。”

　　杜壮实又憋着气说：“没事，哪次感冒不是拖几天就好的，吃不吃药都要一个星期，把咳药给我吃几片吧!”

　　妻子把咳药和温开水递给杜壮实：“吃了药你躺着休息一下，别出去迎风了，我做好菜叫你。”

　　7

　　庚子年大年初二，杜壮实病情加重，不但咳嗽、冒虚汗、气喘，还开始发热发烧。妻子再也不听杜壮实说不去卫生所了，她把他拉上，一定要让他到卫生所去输水。

　　村卫生所小敖也只认为杜壮实是发烧感冒，急忙给他配药输水，一输就是三个多小时。但烧退不下来，小敖只好说：“杜哥高烧不退，还是快送到县人民医院去看看吧!”

　　送到县人民医院一检查，医生把杜壮实的症状和武汉新型冠状病毒症状一比对，疑似新型冠状病毒。医院立即把情况上报。领导马上指示：“立即送省人民医院确诊。”

　　经省人了医院诊断，杜壮实被确诊为新型冠状肺炎。

　　这一确诊立即引起省、市、县领导高度重视，并及时采取措施封村排查，将与杜壮实密切接触过的人员立即隔离起来，进行严密的诊断和观察。

　　结果，杜壮实妻子、儿子、女儿、母亲被确诊为冠状肺炎，另有九十六名与他接触过的人被隔离观察。

　　直到此时，清醒后的杜壮实才如实说出去过武汉的详实情况;直到此时，他才意识到他的愚昧无知给家人带来了难以挽回的灾难和恶果。

　　十天过后，噩耗传来，杜壮实的独苗儿子因感染冠状肺炎病毒医治无效死亡。

　　二十天后，杜壮实病愈出院。在医院门口，迎接他的不是亲人和鲜花，而是威严的公安人员，他涉嫌犯罪被刑拘，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。

　　第三部 报答

　　1

　　公元二零二零年二月二日下午六点，刚开完市政府紧急会议的姜开元没有直接回家，而是风风火火往医院赶。

　　此时，农历鼠年的第一场雪仍在洋洋洒洒地飘落着。

　　由于封路、封居住小区的原故，整个城区几乎没有车跑，更看不到几个人。如果不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病毒疫情，在如此美丽的季节飘落着如此美丽的雪花，该有多少男女老少在雪景中嘻戏玩乐和充满欢声笑语啊。

　　急急走着的姜开元没有心思观赏如诗如画的雪景，他拉了拉口罩，擦一下被热气雾住的眼镜，加紧脚步朝医院走去。此时他的脑海里仍然回荡着市长拉着他说的话：“姜院长，组织医疗队驰援武汉的事要抓紧落实，这是政治任务，是国家大事，时间紧，任务重，你必须要按时按点带队出发。”

　　2

　　医院大门口，好几个医生在认真地看着医院贴出的“关于组织医疗队驰援武汉的通知”。通知是上午贴出来的，姜开元现在最担心的是报名人员情况。所以，开完紧急会议，他顾不上回家吃饭，就急忙往办公室赶，他想第一时间知道，截止现在有几个人交了请战书?党员带头响应情况如何?

　　进办公室后，办公室王主任已经等着他了。说：“姜院长，党员组、专家组、医生组、护士组的请战书都已分别交了上来，共三十六份，全都放在你办公桌上了。”

　　姜开元悬着的心终于稳定下来。他点了下头：“好，辛苦你了，你下班吧，让我仔细看看。”

　　王主任走到门口，回过头说：“姜院长，你最近身体不好，别太熬了，我办公室还有一合方便面，我给你拿过来，你先垫垫。”

　　姜开元心里涌上一股温暖，他微笑着说：“不了，你先回吧!我只是看一下，摸摸底，心里有个数。等一会我就回家的，你方姨已做好饭等着我了。”

　　王主任答应着走出门，随后又把门给关上。

　　姜开元静下心来翻看着这三十六份请战书。看着看着，他一拍桌子，竟激动地自言自语道：“好，太好了，请战人员全在医院预选人员之列。这下我放心了，省里给我们医院下达的名额是二十五名，现已报三十六名。好，这个情况等会给市长一通报，他该睡个安稳觉了。”

　　谁知他的手停下了，笑容凝固了，他的眉头越绉越紧。他抽出这份请战书，揣进怀里，急急地出了门，朝家里走去。

　　3

　　家中的父母、妻子、女儿正眼巴巴地等着姜开元回家吃饭，因为电话里约好了的，全家春节没有在一起吃团圆饭，今天一定要在一起吃顿饭。女儿很时髦，她说今天这个日子，是人类千年难遇的20200202，许多人把它音释为“爱你爱你”。所以，为了全家人这份美好的心愿，姜开元再忙也得回趟家，何况他心里还揣着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老伴讲。

　　姜开元一进门，全家人顿时兴奋起来。

　　饭菜都是做好了的，一家人围在一起，像过年一样吃了一顿团圆饭。但老伴看得出，在姜开元憔悴的勉强欢笑的脸宠上，时不时拂过些许焦虑，偶尔显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态。因为有老人和孩子在，老伴不好问他，或许他也是要等老人和孩子休息了才要和她说心里话的。所以，他们一直陪着老人和孩子高高兴兴地吃完饭，等老人和孩子都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，他们才急急地回到他们的房间。

　　一拉上门，老伴就急不可耐地看着姜开元，问：“你一直心事重重的，有什么担心的事啊?”

　　姜开元急忙从怀包里掏出一张请战书递给她:“你看，这事咋不让人急?”

　　老伴接过请战书一看，顿时惊得睁大双眼：“这孩子，她怎么也交了请战书?她当护士才两年啊!”

　　姜开元双手一摊：“可她也是共产党员，她有资格交请战书的。市长说了，党员必须带头。”

　　老伴为难起来：“这怎么办啊?我们两个去支援武汉，是为了报答党对我们两个孤儿的救命和养育之恩。你是院长，这次必须带队去，我是专家，这次必须带头去。可是我们的女儿，再有十天就是他的结婚日了，她要去武汉，这婚期又要改，男方家会怎么看她?她早已是大龄青年了。”

　　姜开元摇着头，为难地说：“你说的这些都是次要的，最关键的是，我们都走了，我们的父母怎么办，都是八十多岁的人了，没个人照顾能行吗?我们不能做不孝之子啊!”

　　老伴点着头：“你说得对，还是留下女儿吧!让她好好在家照顾年迈的爷爷奶奶，这也是她一直最乐意做的事，因为爷爷奶奶最疼爱她。再说女儿的婚期已经推迟过两次了，这次再也不能推了，让她留下结婚吧。你是院长，又是带队，谁去谁留，你的决定是有权威性的。”

　　4

　　门轻轻地被推开了。

　　姜开元和老伴被吓了一跳，定睛一看，见女儿神情自若地进了门。甜甜一笑说：“恕女儿不孝，偷听了你们的谈话。”

　　姜开元：“我们也正想找你谈谈。快把门关上，别惊扰了你爷爷奶奶。”

　　女儿会心，轻轻把门拉上，说：“爸妈的话我都听到了。其实从爸爸进门、吃饭、一举一动，我都在观察，爸爸的神态决定着我的心态。”

　　姜开元有点莫名其妙：“搞不懂。你观察我干啥?”

　　女儿一笑：“因为我是向你交了请战书的呀，写请战书的时候我就在想，当爸爸看到我的名子时，会是什么反映，会是什么表情，会是什么态度?所以，从爸爸进门开始，我就发觉，你复杂的心态就已写在了脸上。爸爸，能给我说说你当时真实的想法吗?女儿此时最想听听爸爸的心里话了”

　　见女儿如此天真纯朴，姜开元坦诚地说：“说心里话，看到你的请战书，尤其是看到你的名字时，我还是很惊讶的。虽然爸爸心里很矛盾，但爸爸还是高兴的，爸爸觉得你长大了，成熟了。你爱党爱国的举动是正确的，在国家危难之时，在国家最需要你们的时候，作为年轻党员，你能勇敢地冲在前面，这是难能可贵的。这一点爸爸支持你，赞赏你。但你知道爸爸为什么矛盾、为什么要急着回来和你妈商量，我们就是想商量出一个正确的决定后再找你谈的。”

　　女儿：“爸，妈，你们的想法和担心我都知道。我知道你们是疼爱我的，更疼爱我的爷爷、奶奶。如果我们家必须要有一个留下来照顾爷爷、奶奶，无疑我是最佳的人选。因为去武汉，你们的作用比我的作用大得多。”

　　姜开元和老伴脸上掠过一丝惊喜：“难道女儿想通了?”

　　不等父母开口，女儿又果断地说：“爸、妈，但此时，我只想告诉你们，这次驰援武汉，我一定要去。”

　　姜开元和老伴脸上刚露出的惊喜又凝固了。

　　女儿却笑了：“我先给爸妈解开二道难题，这也是我一定要去武汉的理由之一。如果这个理由还说服不了你们，去与不去，全听你们的。”

　　姜开元真的不知女儿要说什么理由，他看着女儿美丽但又充满稚气的脸：“快说出来吧，别卖关子了。”

　　女儿认真地说：“关于结婚难题。中午我去找过方云波了，本以为我说推迟婚期他会不高兴的，谁知他听说我是请战到武汉去为国家作贡献，他立即高兴地说他是预备党员，正在接受党组织的考验，他说今晚就去和父母商量，明天就交请战书，和我一同去武汉战斗。我们商量好了，等打赢这场防疫阻击战，等我们凯旋回来，就欢天喜地办婚事，十月一日与祖国同庆。爸，云波学的专业是病毒预防，这次去武汉正好可以大显身手，你一定要批准他去呀!”

　　父母脸上的表情变化，没有逃过女儿的眼神，她明显地注意到父母的脸上有了满意的微笑。

　　但妈妈还是忍不住，她说出了又一个担心：“可你们都是父母的独生子女，这次去会有被感染的风险的，方云波的父母会同意他去武汉吗?”

　　仿佛是为了验证这个答案，女儿的手机响了，她知道是方云波打来的。她没有象往常一样跑到自己的房间去接电话，而是当着父母接，并且开了免提，无论结果怎样，她都想让父母知道，她别无选择。

　　女儿急问：“波波，你父母答应你的请求没有?”

　　方云波答：“我爸妈先是顾虑重重，不想让我去。我摊牌说你已交了请战书，说我是预备党员，要接受组织的考验，又说我们预备国庆结婚，最后说在党和国家危难之时，应该舍小家为大家，没有国家的平安，就没有小家的安宁等大道理，最终我爸妈就点头了。”

　　女儿激动地：“太好了，这下我们就可以比翼齐飞了。在天愿为比翼鸟，在地就是连理枝。挂了啊!”

　　女儿自信地看着父母，等待父母的表态。

　　犹豫一会，姜开元突然想起还有个难题未解，便看着女儿问：“你不说还要解一道难题吗，怎么解?”

　　女儿知道自己已成功一半，接下来就看这一问题解决得让父母满意不了。她说：“我知道爸妈最担心的是我们去武汉后，爷爷奶奶由谁来照顾的问题。”

　　妈接话：“对呀，这是最棘手的问题，稍微出点偏差，我们会负罪不说，社会议论也会让人喘不过气来的。”

　　女儿的微笑一直让人心安。她说：“今天中午我从云波家回来，正好遇着社区街道办主任梅阿姨，她告诉我现在全国一盘棋，万众一心阻击疫情。说社区街道成立了一支专门为居民生活服务的志愿者队伍，谁家有困难他们会一帮到底，服务到家。我把我们家的情况向她说了，她一拍胸脯说：‘全包在我身上，你们一家放心去武汉，你们为国家出力，我们志愿者为你家做事，我会向党组织请求，你们家照顾老人的事，由我全权负责，我会像照顾父母一样照顾好你的爷爷奶奶，等待你们全家凯旋归来。’我一听当时就感动的哭了，武汉遭难，八方支援，我们家有困难，社区街道同样向我们伸出援手，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武汉为国出力呢?”

　　姜开元很感动，他把老伴、女儿揽进博大的怀里，用一双有力的大手，轻轻拍打着她们的肩膀。三颗心紧紧地连在一起，此时无言胜有言，此时无声胜有声。

　　女儿笑了，她深情地说：“爸妈，我知道你们的灵魂是很高尚的，你们的爱国情怀不比谁差，女儿今生有你们这样的父母，我自豪，我骄傲。带上我们去武汉为国出力吧!我们会为你们争光的。”

　　姜开元眼里闪着泪光，坚定地答道：“好，我们一起去。”

　　5

　　深夜，姜开元用电话安排完该办的事，感觉自己很疲惫，先上床躺下休息，他把女儿的请战书递过去，说：“老伴，你把女儿这请战书揣进我衣包里，明天要开党委会确定去武汉的人员，我怕明天忘记带上了。”

　　老伴接过女儿的请战书，细心的揣进姜开元的衣包。但当她的手要伸出时，探到包里还有一张纸。她好奇地抽出这张纸，就着微弱的壁灯细看。这一看，吓得她瞪大双眼，张着的嘴巴再也合不下去。不一会，泪水就从眼角流了下来。她缓过神来，想冲过去问个究竟。但耳畔传来姜开元低沉的呼噜声。他真的太累了，她不忍心叫醒他，让他好好的睡吧。明天不是要开党委会确定去武汉的人员吗。对，明天我亲自去找冯书记，把这事向书记汇报，书记知道这件事后，一定不会再让姜开元带队去武汉了，让他好好在家照顾自己的父母吧!

　　6

　　第二天清晨，姜开元起床后，不见老伴的身影。到客厅一看，仍没有老伴的身影，只有早餐静静地搁在桌上等着他。他知道自己起晚了，但他奇怪老伴咋不像往常一样叫醒他。

　　他立即洗漱完，草草吃完早餐往医院赶。

　　党委会准时召开，由冯书记主持。冯书记谈了武汉疫情的严重形势，谈了党和国家目前所采取的一系列阻击疫情发展的重要措施，谈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一方有难、八方支援，要集全国卫生防疫之力驰援武汉，用最快最短的时间控制疫漫延。他说这次省里组建医疗队驰援武汉意义重大，必须要打好这一仗，圆满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。最后他说：“经过省市点将，这次赴武汉救援医疗队由姜开元院长带队，拟选名单由他宣布，最后由党委会集体讨论通过。”

　　姜开元立即宣布了经过他反复筛选，最后定下的二十五名赴武汉驰援人员名单。

　　最后由党委会确定下来的名单中，有姜开元和他的老伴，还有他们的女儿女婿，他们家成了这批队员中最特殊的方阵。是的，能有这样的结果，得感谢姜开元的老伴。昨晚，她看到姜开元私藏的确诊为直肠癌的诊断书时，她被吓懵了。从那时起，一个念头一直在支配着她，那就是天亮后去找冯书记，把实情告诉他，让他向省里请示，别让姜开元带队去武汉了，他必须马上接受治疗，同时也让他好好在家陪陪父母。然而，当她就要走进冯书记办公室的瞬间，她突然觉得这几天姜开元的亢奋神情，是因为有带队去驰援武汉这一精神支柱支撑着他。是的，他是想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，能为祖国做一件让自己非常骄傲的事，如果姜开元去不成武汉，这会不会对他的打击更大，会不会成为他一生最大的遗憾，如果是这样，这会比癌症更快地要了他的命。她打住了，回身往会议室走，她是党委委员，也要参加党委会议。

　　在会议室门口，姜开元碰到了老伴，他奇怪的问：“你今天咋了，起来时也不叫醒我，差点让我迟到。”

　　老伴把他拉到角落，伸手把诊断书递给他，并坚毅地望着他：“我没有告诉任何人。你放心，我会坚定地和你站在一起，做你的坚强后盾。我深信，我们不但会尽快击退武汉疫情，也定会战胜自己的病魔。等从武汉凯旋归来，我陪你治病，一定把这病治好，我是治癌专家，我有信心。”

　　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，是的，这四只拯救过多少生命的手，经历过多少风雨的手，从未如此地有力。

　　驰援武汉医疗队从省城出发这天，照集体照时，姜开元一家四口的手，紧紧地拉着要随队去武汉的那面鲜红的党旗。在一百多人的大集体里，他们是一道最靓丽的风景，也是多家媒体热捧和追踪的焦点。

（微信关注中国老摄影家协会）